排队花钱的地方,除了等翻桌的爆款餐厅、出新品的苹果店,现在又多了一家书店。近日,叶锦添带着新书《叶锦添的创意美学:流形》来到北京的单向空间书店,和文化学者陈冠中聊起了“给年轻人的一堂美学艺术课”。活动开始前一小时,空间有限的书店已经人满为患,58元的入场券,限额200人,让不少来晚了的读者高举着手机,在入口处焦急如同为明星接机的粉丝。
个子不高,穿着黑色的外套,戴着黑色的帽子和灰色的围巾,架着一副方框眼镜,隔着耸动的人头望去,叶锦添和他那些华丽的作品之间,似乎构建不起任何关联。
坦白说,叶锦添和陈冠中的对话并不那么通俗易懂,不时出现“符号”“极限”“主义”等名词,最后还延伸到“宇宙”“时空”“虚实”等概念,连主持人都调侃“为自己看不懂书找到了理论依据”,但对读者来说,看懂叶锦添从来不通过文字。
最近电影圈最热的是两个话题,一是李安的120帧技术,一是冯小刚的圆形画幅,两位导演都曾与叶锦添有过合作。“每个年代的进步都有它的方法,我们要看后面,不要相信当时的感觉。”叶锦添说,“我还是在寻找无形的东西。”
如果把叶锦添的作品列个单子,基本就能重温这30年来的影视作品,《英雄本色》《胭脂扣》《卧虎藏龙》《无极》《夜宴》《赤壁》《一九四二》《大明宫词》《红楼梦》……讲究画面的导演们似乎都很爱他,吴宇森、关锦鹏、李安、蔡明亮、陈凯歌、张艺谋、冯小刚、李少红……
今年9月到10月,《叶锦添:流形》展览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展出。英国出版人、策展人马克·霍本这样解释展览名字“流形”:对叶锦添而言,他不断探寻如何把历史知识运用到现实中来。作为一名艺术家,他致力于增扩观众的视野和生活方式——他把这个过程描述为“流形”。
叶锦添说:“早期我对西方文化还是非常喜欢的,但是也非常抗拒。如果太喜欢一个东西,就好像失去了自己。现在大众的审美观各方面都是往西方走。”出生于1943年、引领世界时装日本浪潮的设计师山本耀司曾对叶锦添说,他在巴黎的头一份工作是做店员,用了16年时间在巴黎时装界打拼,但不敢把和服拿出来,因为怕被贬,等到16年之后,他的设计里才有一点和服的影子。
叶锦添生得晚一些,也似乎更幸运一些。凭借《卧虎藏龙》获得第73届奥斯卡最佳艺术指导,在此之前,他和吴兴国、林怀民等人在舞台剧上的合作,就已经被欧洲接受。当里程碑式的《卧虎藏龙》成功后,他正式提出了“新东方主义”——东方的,但更是新的。
陈冠中说,在极简主义似乎一统天下的今天,其实文艺界有极繁主义的转向,电影的极繁主义更是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比如意大利导演罗伯托-贝里尼、日本导演黑泽明晚期的古装电影。而最早的极繁主义来自中国,比如《红楼梦》,里面的人物、饮食、衣饰、诗词,都极尽繁复。
没有一种艺术形式能涵盖这个年代,现代主义走到了极致,后现代主义就把一切都拆散了,而叶锦添有野心,他想“重新连接古代和未来”。
尽管为新版《红楼梦》电视剧设计的造型颇有争议,但叶锦添有自己的解释:“我在复古的同时也加入了非常多的现代元素,年轻、反叛、少男少女的想象世界,加入了现代的材质,使它产生一种虚幻感。另外还参考了国际时尚化的年轻人服饰,深入融会在古代的裁剪里。比如,薛宝钗就有一件全部用蕾丝拼合的礼服。”
叶锦添从古典戏曲的剧照中——无论男女——都看到了一种特别的妩媚,一种很情色的东西——不是色情文化的情色,而是暧昧,里面藏了很多诗意。“我感觉到曹雪芹身上有一种象征主义的氛围。曹雪芹营造的美,是逝去的美,无法用传统符号化的方式表达出来,而色彩是《红楼梦》能给我的强烈印象。”
今年9月,由叶锦添担任舞台美术与服装设计的新排英语歌剧《红楼梦》在美国旧金山演出,120回的《红楼梦》被浓缩为两个小时。歌剧版《红楼梦》的色彩极为丰富,众多图案罗列其间,但这些丰富的民族色彩在西方文化里就会带有俗文化的味道。于是,叶锦添重新调配了所有色彩的浓度,统一了色彩调子,比如,黛玉是淡绿色,宝玉是枣红色,宝钗是米白色。
叶锦添说:“中国停留了太久,以至于它的形象被刻意固定下来,只要脱离分毫,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都感觉不适应。正是在这一丝朦胧中找寻到这个过渡,同时在东方意境与西方比例中找到平衡,使两种美学得以交汇,尝试着把古代的意蕴贯通在西方的诗意世界里,才能达到新的交流。”
责任编辑:张晓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