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艺术协会频现“去官化”

日前召开的中纪委五次全会强调，反腐要聚焦突出问题。其后，中纪委书记王岐山在参加全会分组讨论时批评一些地方书法家协会“官气”太重，指“有的领导干部楷书没写好，直接奔行草，还敢裱了送人”。言论甫一公布，犹如平地惊雷。

在紧盯重点领域腐败、“打老虎”等传统反腐战役取得节节胜利之际，2015年反腐将直指文化反腐。

接近纪检机关的有关人士向《华夏时报》透露，包括中央委办局在内，各地正在清理下属书画协会中的官员兼职、退休官员担任书画协会名誉主席或副主席等情形。与此同时，针对官员在书画交易中涉嫌受贿、洗钱、偷逃税款的调查或已展开。

官员密集聚首书协多为利益

“哪个书画协会最先被曝光，哪个名家最先被查？我们现在都在关注着。”1月28日，接近中纪委的一位人士对记者表示。

据公开报道，陕西等地书画协会被退休或退居二线的官员扎堆进驻。此类现象早前遭到书画家以及少数书画协会官员炮轰，并在近年出现“自净”情形，个别地方出现书画协会官员主动辞职。

而据记者了解，各地书画圈、艺术协会也纷纷出现“去官化”动作。一位中央部委下属协会主席向记者透露，他所在的协会过去有十多个名誉主席，均是退休官员，最近已经完成谈话，所有退休官员都退出兼职。

“我们都是内部处理，名单已经从网站上撤下来了，不再对外发布。”上述协会主席说，因为取消名誉主席等设置，该协会的组织结构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为何官员热衷进书画协会？北京某书画协会负责人李司越（化名）直言，这与利益有关。他解释，书画圈历来以名气为尊，名气越大，当上协会主席，其书画作品价格立即大幅飙升。很多圈外人士对字画的艺术辨识度不高，多以作者名气大小为标准衡量作品优劣。一些水平低的官员，如果没有协会主席的名头，其作品或无人理会。

“很多人简单地认为，书协主席的字比副主席得好，副主席的比会员的字好，字的价格当然前者要高。”李司越说，正因为如此，一些官员在退休或退居二线时，拼命往书画协会挤，抢占名誉主席、副主席等，导致书画圈“官员文化”盛行。

据媒体报道，中国书协理事网的全国各省级书法家协会主席团名单显示，河北、河南、湖北、海南、福建等十多个省级书法家协会均存在官员任“主席”的现象。而依靠这些身份，某些官员靠出卖字画，年入数百万元。

文化贪腐路径揭秘

记者近日采访多位书画界人士，以书画为媒的官员贪腐有其特殊路径。

最常见、最直接的是收取润笔费。很多官员通过向特定人群出卖字画，理所应当地收受所谓润笔费。出钱者，或有求于官员，或为官员下属。一般而言，官员级别越高，其润笔费越高。

“此类官员，就是王岐山所说的‘敢裱了送人’的那类。”一位接近中纪委的书画圈人士称，这类官员若被查处，即便不按受贿罪追责，也有可能被以偷税漏税罪指控。

前著名律师李庄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提及其曾代理的华东某区区长受贿案。据介绍，行贿人为了获得工程，投区长所好，请人画了一幅画，然后与一家拍卖公司合作，以50万元的价格拍得，将画现场送给区长。区长案发后，检察院据此指控其受贿50万元。

据介绍，在司法实践中，受贿人收受字画而被判刑，其字画的价值一般以市场成交价为参考依据。如果是名人字画，其市场价格在评估师、司法机关、收藏家看来相差不大。

不过，李庄指出，当今的书画界求名求利风气盛行，包括一些国际知名的拍卖公司，也存在与书画家及幕后推手合伙做局，炒作字画的情形。在这个局中，书画家因字画价格高企而名声大噪，而拍卖公司也能收取高额的佣金。

北京某书画杂志总编更直白地表示，业界流传着许多官员与行贿者通过拍卖字画将钱“洗白”的故事，其操作路径大体一致，即官员家属将字画委托给拍卖公司拍卖，而行贿者直接参与竞拍，通过拍卖公司这个平台，行贿者顺利完成金钱移送。从台面上看，这种操作相当隐蔽。“拍卖公司有可能知道，也有可能并不知情。”他说。

上述总编指出，通过拍卖行贿，从交易上来看，买卖双方虽然需要为此多承担一笔拍卖佣金及税款，但回避了直接行贿带来的风险。对于处于强势地位的官员来说，安全比什么都重要，程序越复杂，安全度越高。

值得一提的是，有媒体报道，真正的名家字画，多集中在某些官员手中，还有一部分被字画贩子控制，这使得二者结合抬高字画价格更为容易。

法学界向全国人大提刑罚建议

在高层批评文化腐败及各地开展清理官员兼职书画及艺术协会现象之后，法学界也提出建议，希望从法律层面完善有关条款，加大用刑罚打击文化腐败行为的力度。一位接近全国人大常委会的人士透露，已经有法学界人士向全国人大提出修法建议，包括对文化腐败的定性等。

“涉及书画艺术品的案件，最大难点是其价值的认定，这涉及到量罪定刑。”这位人士表示，俗话说，黄金有价艺术无价，涉及文化艺术品的犯罪，必须先定价后量刑，但当前有关法律对此规定并不明确，司法实践中多有争议。

他举例说，文化艺术品有真品、赝品的区别，而确定价值可由评估机构评估，但评估机构很难判断其真假，此项工作应由鉴定机构负责。在重庆市司法局原局长文强受贿案中，其收受的一幅字画最初被评估为300多万元，但后来被鉴定为赝品，最终未被计入受贿总额。

国内著名刑事律师张雁峰也持同样观点。他说，刑法定义受贿罪，是指国家工作人员索取或收受他人财物。古玩字画是有价值的，当然属于财物。官员非法收受古玩字画构成受贿，这是没有疑义的，关键的问题就是其价值的确定。

张表示，有数据指出，古玩字画腐败，已经成为官员收受贿赂中的最主要形式。随着文化反腐的深入推进，此类案件将不断增加。他建议完善法律，对不同情形进行细化、明确，为惩治和打击此类犯罪行为铺路。